俄亞
深深侵蝕的山谷

序曲

瀘沽湖

俄亞大村地處云南寧蒗、玉龍、香格里拉與四川稻城、木里五縣交界處，故被稱為“雞鳴兩省五縣之地”。進出這里的主要道路有四條，而我們此次選擇從四川和云南交界處的瀘沽湖進入。

依吉

從瀘沽湖到依吉的山路大約有80公里，中途要經過永寧、屋腳等鄉(xiāng)鎮(zhèn)，大多為土路。在屋腳和依吉之間，有一個海拔超過3200米的山口。在依吉可以租馬，50元一天，向導收費100元。

呷波

從依吉順河而下，大約10公里就到了無量河邊的呷波渡口，由于橋尚未修好，公路至此便不通了。從這里出發(fā)去俄亞，就只能騎馬或步行了。

成員

本次考察的隊員（從左至右）：胡宗平，攝影師；楊浪濤，《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編輯；稅曉潔，攝影師；胡小平，攝影師。

呷波渡口

呷波渡口位于無量河上，一道長約60米的溜索在此跨過江面。我們在公路的終點卸下行李，先爬上一個大坡，接著下陡坡，最后繞到溜索附近，沿江不過三百米的距離，大家折騰了一個多小時。

其實，前幾年俄亞人已經繞著大山，把公路從鄉(xiāng)政府修到了江對岸的溜索邊?？墒牵驗闃蛞恢睕]有架起來，俄亞前往瀘沽湖主要還是通過這個渡口。

俄亞大村地處大山深處，馬幫是當?shù)厝伺c外界溝通的惟一交通工具。各種生活用品、生產物資，全都靠人背馬馱運進來，而村里的核桃、花椒等農副產品也要靠馬幫運出去。1995年當?shù)匦揠娬緯r，村民還愣是把一臺挖掘機拆散后馱了進來。

騾馬不僅是俄亞人的運輸工具，也是家庭財富。每家平均有四五頭騾馬，好的騾子能賣到七八千元，一般的也要一千六七百元。

渡過無量河

藏族小伙子多吉是附近呷波村的村民，他懷里系著吹脹的羊皮袋，很輕松地渡過了無量河，這極有可能是忽必烈大軍“革囊渡江”的遺風。

此地的騾馬也是游泳健將，雖然姿勢屬本能的“狗刨”，但速度卻不慢。騾馬在這片天空下，也要付出更多的勇氣和艱辛。人們也很周到，就在溜索上方十多米處，拉了一個騾馬過江的專用保護繩。

呷波渡口的溜索在我看來可以稱得上“豪華”：兩根鋼絲上套著雙滑輪，下面穩(wěn)穩(wěn)吊著一個大竹筐。人在筐中雖然算不上舒適，但比在別處過那種五花大綁的單滑輪好得多。

深深侵蝕的山谷

這一帶可能是全中國地貌最復雜的地區(qū)，綿延不絕的高山和穿梭其間的大河，將這里與外界長期阻隔。爬上峽谷高處，眼前的風景偉岸而默然，甚至遠比虎跳峽那一帶恢弘。峽谷上半段因為海拔高、氣溫低，能留住一些降雨，反而有一些樹木，而下半段的干熱河谷，則總體上是一片焦黃。那種焦黃，是一種能讓人落淚的顏色。

馬背上的俄亞

上個世紀，美籍奧地利裔探險家洛克曾幾度從麗江到達木里，留下了著名的“洛克之路”。這個堅強的美國人耳聞俄亞的鼎鼎大名，曾派助手探路，但在過雪山時摔斷了腿，最終也沒能抵達。直到今天我們前往俄亞，情形依然和當年幾乎沒有什么不同，到最后能依靠的仍是馬幫。

俄亞的孩子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這既是當?shù)亟煌顩r使然，也是民族遺風的表現(xiàn)。有專家認為，俄亞的居民是明代麗江木氏土司軍隊的后裔，俄亞大村實際上就是一個“兵站”。

益地村

過江之后，大約騎馬4個小時就可以到達俄亞的益地村。

村子人不多，大約有20戶人家。從山頂流下的一泓泉水滋養(yǎng)了這個干熱河谷里的小村莊。人們頑強奮斗，開墾出層層梯田，使這里的冬日風景顯得不再單調，充滿了勃勃生機。

在當?shù)兀藗兺ǔ②s馬人叫“馬腳子”。趕馬人一般一人負責數(shù)匹騾馬，通常是幾人結伴出行。前幾年他們都是從云南那邊進貨，因為路近一些，進的大都是低檔的小百貨，賣給當?shù)卮迕瘛＝陙?，公路修到了江邊，也有一些驢友經過這里，村民一般在木里進貨，可樂、方便面、啤酒成了主打商品，一些趕馬人一年能掙到2000元。

益地村的蒙古族姑娘。

縱穿橫斷山脈的金沙江、雅礱江、大渡河及其眾多支流和山脊，歷來被認為是重要的“民族走廊”。千百年來，許多古老民族在此南下北上，或消失或獨存或只留下蛛絲馬跡。僅木里一縣，就有藏、彝、蒙古、納西等9個世居民族生息于此。

“東巴”是納西民間宗教的祭司，俄亞的東巴至今還在使用象形文字，他們稱自己的文字為“斯交魯文”，即刻寫在木石上的記號或文字。這些年來，隨著麗江游客的飛速增加，“東巴文化”已經成為一個廣為人知的旅游品牌。在俄亞，東巴文化仍然左右著當?shù)厝说纳?，這里是東巴文化最具活力的地方。

益地埡口

益地埡口是整條道路的最高點，處在東義河與龍達河的交匯處。在靠近埡口的名為“99個回頭彎”的地方，俄亞人愣是在幾乎垂直的山道上，每隔兩三米就倒一個拐，生生開出了一條“馬路”。

和我們同行的趕馬人瑪次勒笑著告訴我，在這里，馬兒失蹄摔死的情況并不罕見，不過還沒有人掉下去過。聽了這話，我們都跳下馬來徒步前進。

走近俄亞

經過8個小時的艱難跋涉，我們終于到達了龍達河邊的俄亞大村。

俄亞大村有198戶人家，1500多人。全村200多幢平頂石砌房屋緊密相連，共同構成一個巨大的蜂窩式建筑群。

對于我們這些外來者而言，整個村子簡直就是一個迷宮。山里可以蓋房的地方很多，為什么非要擠在一塊呢？

村里的老人說：在戰(zhàn)亂年代，這樣的結構，讓村里人可以從任何一家的屋頂走遍全村，便于大家集合御敵；在和平年代，這樣的布局，也可以讓村民隨意串門，整個村子如同一個龐大的家庭，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根據“移居俄亞已有二十代”的大村居民威赫嘎啟及東巴多塔兩家的口傳史，俄亞的納西族應該是明孝宗（1488-1505）至明神宗（1573-1620）期間，因出于軍事目的的駐守而逐漸發(fā)展起來的，村里這種便于防御的建筑也恰好體現(xiàn)了俄亞居民身為軍隊后裔的特點。

我們到達的次日，正是俄亞納西新年的臘月二十九。每年的這一天，村里凡有年滿13歲小孩的家庭，都要舉行“成人禮”。據外界傳說，“成人禮”后的男孩女孩即可談情說愛，它差不多就是性生活的通行證。而實際上，“成人禮”對俄亞的納西族人來講，更多意味著責任，實際上是長大成人的一種宣示和提醒。

高土美（右）今年13歲，她在早晨腳踩小麥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姐姐瓦庚（左）今年15歲，在木里縣民族中學讀初二。畢竟見過些世面，瓦庚要比羞澀的妹妹高土美大方很多。她回憶說：兩年前，她的“成人禮”日期和今年不同，是在那年的元旦以前。每年的具體時間，都要由東巴推算決定。

對于俄亞納西人來講，孩子的“成人禮”也是一個重要的社交場合。送賀的禮物大都是一塊自紡的麻布或者一坨臘肉，主人家則回敬早已準備好的“份飯”，主要是厚厚的坨坨肉和一種油炸食品，客人吃不完可帶回家。

和很多少數(shù)民族一樣，俄亞納西人好客且有自己的敬酒規(guī)矩。酒是自釀的黃酒，類似于瀘沽湖摩梭人的“蘇里瑪”，度數(shù)不高，味道微酸。我們這些遠方來客，是要連喝三碗的。酒量不大也沒關系，可以每碗都嘗一口，然后再添）。必須連喝三次，表示喝了三碗。一點不喝，是不禮貌的。當然，你要是很有酒量，能把三碗都一飲而盡，主人最高興。

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使這里的人們養(yǎng)成了獨特的生活習慣，這里可能是全中國豬肉供應最充分、吃法最獨特的地方。除了常見的豬膘肉，豬的心、肝、肺、腿、腸的做法也種類繁多，我聽了幾個小時，也沒聽完，只能感嘆足以寫一本食譜。

新年對于孩子來說，也是一年中最快樂的日子。這不僅意味著豐盛的食物，也意味著新衣和走家串戶。不過對于我來說，最大的快樂還在于發(fā)現(xiàn)直接用手進食的樂趣。實際上，當?shù)厝藷o論大人還是小孩，都很少用筷子等餐具。

祭祀

大年初一的早上，村民們按照傳統(tǒng)習俗要到山上的神林祭天，并祈求來年五谷豐登六畜興旺。

山里的太陽出得晚，冬日的早晨寒氣逼人，但這一切并沒有妨礙村民以極大的熱忱，扶老攜幼，用這種特殊的方式來迎接新年：松枝燃起來了，一位穿著灰白色麻布長袍的東巴站在一塊長滿灌木的巨石前念念有詞，然后帶領所有人跪下去叩頭，最后圍繞著巨石一圈一圈地走，好像是在行軍，也許他們正在感念當年祖先長途跋涉為他們找到這樣一片樂土。

據專家考證，麗江木氏家族自元初即受封為土司。明朝開國以后，由于聽命受寵于朝，木氏家族南剿北征，勢力范圍逐漸擴大。木氏土司為了鞏固在擴張區(qū)的統(tǒng)治，每戰(zhàn)勝一地，都要建立納西人聚居的村寨和統(tǒng)治機構，被迫遷徙的納西人平時務農，戰(zhàn)時充軍。隨著木氏勢力的衰微，這些無力返回麗江的部隊只好定居下來，軍事首領演化為頭人，這種局面一直維持到20世紀中期。

俄亞納西人有自己的歷法，是一種月亮歷。每年冬至前后，村里會看星象的十多個人，就會陸續(xù)把各自的觀測結果匯總到東巴木瓜仁青那里，最后由木瓜仁青一錘定音、得出結論。然后，木瓜仁青把結果告訴村干部，最后下達到每個人。俄亞是大村，附近的五個小村子，都按其歷法過日子。

這種每年制定新歷法、節(jié)日不固定且難以捉摸的習俗，引起了我的思考：這是否也是戰(zhàn)爭硝煙中誕生的歷史遺俗呢？

俄亞攻略

俄亞大村是四川木里縣俄亞鄉(xiāng)政府所在地，當?shù)厝送ǔ＝兴蟠?。進入這里通常有五條路：西北方向由四川稻城縣俄雅同鄉(xiāng)進入；東面從四川木里經依吉鄉(xiāng)進入；東南由四川和云南交界處的瀘沽湖進入，可翻越野雞梁子，也可經依吉鄉(xiāng)進入；正南從云南麗江北面的奉科鄉(xiāng)渡過金沙江進入；西南從云南香格里拉縣洛吉鄉(xiāng)翻過俄亞梁子進入。我推薦從東南和西南方向進入。

西南路線：香格里拉縣的公路只通到洛吉鄉(xiāng)漆樹灣，如果遇上雨季山體滑坡，從洛吉鄉(xiāng)到漆樹灣的連接橋很容易被沖走，有時長達半個月不能通行。漆樹灣大約有30戶人家，在這里租用騾馬每匹50元/天，馬夫100元/天。從漆樹灣到俄亞需翻越俄亞梁子，上山需要8個小時，下山約2小時，當?shù)厝艘话阋惶鞎r間即可走完。如果一天走不完，可以下山后住在俄亞鄉(xiāng)的作窩村。

東南路線：瀘沽湖到俄亞的公路目前只通到無量河上的呷波渡口，全部為土路，大約100公里，越野車能通行，租車約1000元，一天時間可到，中途要經過永寧、屋腳、依吉等鄉(xiāng)鎮(zhèn)。當然你也可以從瀘沽湖先到永寧，當?shù)氐奈⑿兔姘?0元/人，半小時一班，1小時可到，如果租車則需150元。在永寧租馬去俄亞，騾馬每匹50—80元/天，馬夫不再收費，向導50—60/天。從永寧出發(fā)翻越野雞梁子，晚上可以到甲區(qū)或爭五住宿。第二天渡過呷波渡口，過渡費10元。中途經過益地村，再翻越益地埡口，晚上可到達俄亞大村。

當?shù)厝艘约{西族為主，其它民族有藏族、蒙古族、彝族、漢族等，不過很多人會漢語，因此交流不存在問題。沿途村民熱情淳樸，夜晚借宿通常不會拒絕，但最好還是帶上自己的睡袋。住宿需要一些費用，每人20元即可，如果吃飯，再適當加一些。當?shù)匚锂a豐富，肉食以豬肉為主，如果季節(jié)合適，還可以吃到當?shù)靥赜械乃櫰じ獭?/p>

在俄亞大村，有一家小旅館，店主叫杜基?，敚@里是村里惟一提供蔬菜的地方，當然也能買到啤酒、可樂和方便面。雖然每年旅店外來的游客也就二三十人，加上馬幫偶爾光顧，全部加起來也就二三百人，利潤兩三千元，但她覺得很滿足。

俄亞地處干熱河谷，即使冬天氣溫也很高，但同時溫差也大，翻越埡口氣溫就會驟降，因此短袖、沖鋒衣和抓毛都是必備的，另外女孩子還必須防曬。即使你是最具自虐傾向的驢友，我建議你可以不騎馬，但行李一定不要自己背，除非你愿意一天的路程用兩天來完成。如果要騎馬，上坡你可以不下來，下緩坡可以不下來，但下陡坡一定要下來——除了性命要緊外，還有面子問題，不要讓馬夫從心底里輕視你。

李天社，攝影師，四川省藝術攝影協(xié)會秘書長，曾參加《縱橫祖國五萬里》攝影綜合考察隊，代表作有《神奇黑竹溝》《五百羅漢長卷》等。

地圖攻略

進入俄亞通常有五條路：西北方向由四川稻城縣俄雅同鄉(xiāng)進入；東面從四川木里經依吉鄉(xiāng)進入；東南由四川和云南交界處的瀘沽湖進入，可翻越野雞梁子，也可經依吉鄉(xiāng)進入；正南從云南麗江北面的奉科鄉(xiāng)渡過金沙江進入；西南從云南香格里拉縣洛吉鄉(xiāng)翻過俄亞梁子進入。我推薦從東南和西南方向進入。

西南路線：香格里拉縣的公路只通到洛吉鄉(xiāng)漆樹灣。從漆樹灣到俄亞需翻越俄亞梁子，上山需要8個小時，下山約2小時，當?shù)厝艘话阋惶鞎r間即可走完。如果一天走不完，可以下山后住在俄亞鄉(xiāng)的作窩村。

東南路線：瀘沽湖到俄亞的公路目前只通到無量河上的呷波渡口，全部為土路，大約100公里，越野車一天時間可到，中途要經過永寧、屋腳、依吉等鄉(xiāng)鎮(zhèn)。當然你也可以從瀘沽湖先到永寧，當?shù)氐奈⑿兔姘嚢胄r一班，1小時可到。從永寧出發(fā)翻越野雞梁子，晚上可以到甲區(qū)或爭五住宿。第二天渡過呷波渡口，然后經過益地村，再翻越益地埡口，晚上可到達俄亞大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