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王者

出發(fā)

我們這支神行貢嘎徒步隊在磨房論壇上完成了組隊，然后大家在成都集結(jié)，最后來到了康定。

事先聯(lián)系好的司機叫多吉，是上木居村的藏族人，車是自己買下的，常年在康定和上木居村之間跑車?yán)?。我們找到他主要是因為有老驢推薦，他曾經(jīng)拉過不少徒步的驢友，不僅誠實可靠，而且輕車熟路。

雖然是五六月份的天氣，但在翻越折多山口時，下起了連綿的細(xì)雨，氣溫降到了零度左右。車在路上不停地打滑，我們只好下來推車。抵達(dá)上木居村時，已經(jīng)是清晨了。

高山反應(yīng)的癥狀讓人難以入睡。我想，道路兩邊的風(fēng)景一定非常美，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白天再走一次。

小憩上木居

通常說來，翻越高海拔埡口一定要睡眠充足，否則很容易產(chǎn)生高山反應(yīng)。昨晚我們基本沒有休息，相當(dāng)于在汽車上熬了一個通宵。于是大家決定，先在上木居村好好睡一覺，等中午休息好了之后再出發(fā)。

目前，上木居村正在開發(fā)過程中，公路正在修建，以方便往來的旅行者。這種半開發(fā)狀態(tài)，使得上木居村的原生態(tài)打了點折扣，也讓我有了一絲失望。想象當(dāng)中，這里原本應(yīng)該是一片秘境般的桃源，或許過兩年，這里要收門票也未可知。

由于與公路相通，多吉的孩子們已經(jīng)能夠上學(xué)了。不過村子里并沒有看到學(xué)校，孩子們或許要去附近的九龍鄉(xiāng)上小學(xué)。好在多吉本身就是長途司機，在遠(yuǎn)處的學(xué)校，或許有孩子們的另一片樂園吧。

每次去藏區(qū)，我都會買上很多糖果，一路上發(fā)給小孩子們。只要有一個小孩，那么很快就會有一堆孩子成為你鏡頭中的可愛影像。

子梅登山路

經(jīng)過休整，我們很快恢復(fù)了精力，決定中午開始向子梅埡口進(jìn)發(fā)。

這是觀賞貢嘎主峰的一條經(jīng)典線路，也是我們徒步海拔提升最高的一天。砂石路并不是非常好走，但行走時突然就能看到雪山，讓人感到非常開心。

在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這段山路兩邊還沒有什么綠色植被，但天氣很好，天空很藍(lán)，山雖然貧瘠，但高海拔山地風(fēng)貌很明顯。翻過山坡，就有《康定情歌》中那種“跑馬溜溜”的開闊感覺。大家開始興奮得大呼小叫起來，一路引吭高歌。

這段路上山的坡度并不是很大，但是路程比較長。

我們遇到幾位從山上下來的村民，他們騎著摩托車，很開心很友好地跟我們打招呼，說：“你們好，你們上這里來玩啊……”讓我們感到非常親切。這里的人大都會說漢語，但是翻過子梅埡口之后的村落，就相對封閉得多了，基本上一點漢語也不會講。

5月份是挖蟲草的好季節(jié)。路邊的村民看見我們，熱情地招呼我們也來挖。

一開始還是不敢動手，因為怕不小心挖壞了，耽誤人家的收成。不過他們很耐心，說只要把蟲草連土一塊先挖出來，然后慢慢去掉土就不會傷到蟲草了。

我們于是膽大起來，跟著挖出了幾根，大家非常開心。

夜宿埡口

在一片黑暗與濃霧中，我們終于摸索著到達(dá)了子梅埡口宿營地。

高原反應(yīng)加上一天的疲憊，讓大部分人已經(jīng)癱倒在帳篷里，而我晚上基本沒怎么睡覺。半夜的溫度更是降到了零度以下，非常寒冷。

貢嘎神山

第二天一早，已經(jīng)有人早早爬起，靜靜等待日出，等待觀賞貢嘎的雄姿。一開始，我們看到山的輪廓慢慢顯現(xiàn)出來。隨著天光大亮，最后整座山都緩緩地披上了太陽的光芒。

每位去貢嘎的人，大概都曾經(jīng)看過一位名叫墨汁的前輩拍攝的照片：一位獨行的旅人，行走在貢嘎浩瀚云海的邊緣，默默注視著遠(yuǎn)方雄壯的主峰，讓人倍感自然的壯闊與人類的渺小。正是這種感受，讓我們擁有前往貢嘎的無限動力。

天地很靜，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這里，體驗屬于我們的貢嘎時光。

一般說來，大部分驢友并不會像我們一樣在子梅埡口宿營，因為這里海拔在4700米左右，容易發(fā)生高山反應(yīng)。不過，如果你一定要觀賞到貢嘎的神奇美景，這種付出還是值得的。

在這里宿營對裝備的要求會高一些，比如要準(zhǔn)備適用于零度以下的睡袋，帳篷最好也是能防風(fēng)防雪的極地帳篷。不過，如果有熟悉的向?qū)?，掐?zhǔn)時間來到子梅埡口，問題也不大。

貢嘎的云海非常出名，但看上去則更像一個湖。在大風(fēng)的吹拂下，云海上下翻滾，山峰如同船只在云海間浮動，讓人只想融入其間。我們這支隊伍的召集人紅塵說，以前只是想見識最美的云海，現(xiàn)在則恨不得能跳到這片云海中去。

埡口驚魂

就在我們將要離開埡口的時候，大家突然發(fā)現(xiàn)，同行的一位伙伴始終沒有從帳篷里走出來。一開始我們以為他仍然在睡覺，后來發(fā)現(xiàn)不對勁，打開帳篷一看，他在里面一動不動。我們把他抬出來，拍醒他，發(fā)現(xiàn)他全身發(fā)燙、嘴唇發(fā)青，不但說不出話來，意識都有點模糊了，高山反應(yīng)非常厲害。

我們嚇了一大跳，不停地拍他的臉，讓他能保持清醒，不至于昏睡過去。另外兩位隊員迅速下山找人幫忙，幸運的是，在半路就遇見了趕馬上山的藏民，于是趕緊把他馱下了山。

這是典型的高山昏迷的癥狀，下到海拔3000米后，他總算逐漸恢復(fù)了一些意識，但卻對最近兩個星期的事情沒有了任何記憶，完全想不起到貢嘎來這件事。直到后來我們返回成都，他才恢復(fù)了全部記憶，想起了在貢嘎發(fā)生的事，知道是大家救了他。

貢嘎三家店

離開埡口，我們經(jīng)過了一段長長的下坡路，終于來到了上子梅村。

上子梅村只有三戶人家，我們投宿的那家房子很大，稱之為莊園也毫不夸張。即便我們一伙人住進(jìn)來，空間也都綽綽有余。

第二天早上，一場大雪把整個上子梅村變成一片冰天雪地。南國景象一夜間變?yōu)楸眹L(fēng)光，讓人倍感神奇。

天冷了下來，但房屋里溫暖如春。主人很愛煮酥油茶，房間里彌漫著濃重的酥油香味，讓我們體味到不同尋常的溫馨感覺。

酥油的味道雖然一開始會讓人不適應(yīng)，但對于在戶外徒步的驢子來說，酥油可以補充體力，減輕高山反應(yīng)的癥狀，是非常好的食品。

貢嘎的神隱

“玖日行者奶牛腳影”，難道這位修行的行者騎的竟然是一頭奶牛嗎？

前往貢嘎寺的途中，與藏傳佛教相關(guān)的轉(zhuǎn)山標(biāo)記隨處可見。它們有些或是得道行者的足跡，有些是行者們降妖伏魔的紀(jì)念地，有經(jīng)幡和瑪尼堆在一旁相伴。在這里，深藏著無數(shù)關(guān)于貢嘎神山的傳說與故事，只是在一時之間我們難以得知背后的詳情。

貢嘎招待所

這些年來，隨著驢子們的來來往往，貢嘎寺成為徒步線路中重要的節(jié)點，甚至有不少老外專程前來尋訪。有意思的是，一位同伴來到這里，似乎便有了神啟，說好像夢中也來過這里。

貢嘎寺面積不大，歷史卻很悠久。據(jù)說，歷代貢嘎的活佛都會選擇在此閉關(guān)修行，是藏傳佛教噶舉派（白教）的三大圣地之一，距今已經(jīng)有600多年歷史。

以前參觀貢嘎寺是免費的，現(xiàn)在來的人太多，所以也開始收費了。參觀寺廟30元，住宿每人20元，在外面搭帳篷也要交10元。不過，如果你愿意與執(zhí)事的喇嘛砍價，有時候也會有打折讓利的機會。

因為接近貢嘎主峰，貢嘎寺還曾是各國登山隊的大本營，所以在海外算是享有盛譽，成了名副其實的貢嘎招待所。

貢嘎寺的左面是一座簡陋的觀音殿，殿中央供奉著一尊高約5米的彩衣千手千眼觀音菩薩，觀音菩薩周圍有兩層轉(zhuǎn)經(jīng)筒圍繞，遠(yuǎn)道而來朝圣的人們也都要來這里磕頭轉(zhuǎn)經(jīng)，祈求保佑。而這對于登山或徒步的人們來說，似乎更有護(hù)佑平安的象征意義。

山寺傳說

貢嘎寺距離主峰極近，峰頂?shù)陌}皚白雪與冰川都?xì)v歷可見。投宿于此，一定要找一個推開窗就可以看見貢嘎的好位置。但想要從這里見到貢嘎神山的真面目，絕對需要天大的好運氣。

傳說中，如果在黃昏或清晨時分能夠從貢嘎寺方向看到貢嘎的主峰，這表明貢嘎的山神對你有著獨特的眷顧與恩賜。這時，你可以請貢嘎寺的高僧們坐在寺廟中的壇城，對著祈福的石頭，借助著貢嘎山無與倫比的神奇力量，洗清你累世的罪孽。

正因為有了這個傳說，有些驢友來到貢嘎寺就開始死等。等到云消霧散確實不太容易，需要一定的機緣巧合。

貢嘎修行人

貢嘎寺中喇嘛并不多，但我們?nèi)サ臅r候，正好有十多位喇嘛在此聚會。有些是本寺的，大部分則是外來的，最遠(yuǎn)的據(jù)說是從印度遠(yuǎn)道過來修行的，著實讓人驚訝。可見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這位貢嘎寺的當(dāng)家住持，長得有點像魯智深，雖然形如金剛，實際上卻很和善。他在這里已經(jīng)呆了二三十年，笑起來聲如洪鐘。

在我見過的喇嘛中，他是最愛和驢子們照相的了。不僅擺pose的姿勢非常老到，各種數(shù)碼相機用起來也是輕車熟路，估計請他幫照相的人實在太多了。

臨走時，大和尚還主動送給我們一些糌粑，讓我們既驚喜又感動。

下子梅村畫廊

離開貢嘎寺，我們來到了下子梅村的花園山谷，這似乎是夢里曾經(jīng)追尋過的地方，有時候恨不得跟自己說留下來，長久地在這里呆下去算了。

貢嘎的精靈

日出時分，雪山與松林層層疊疊，將村落環(huán)抱在山谷中，太陽慢慢照亮了靜謐的山谷、村莊，讓人對這片世外桃源般的天地懷抱無言的感動。正是在這里拍攝時，遇見了貢嘎山的美麗小精靈。

拍照時跑來一個小女孩，她看見我就高興地沖我喊：“你去哪里？”本以為她可能聽得懂漢語，我便說：“我到山后面去。”可后來發(fā)現(xiàn)她只會說“你去哪”、“來玩”、“不知道”，于是瞬間被雷到了。這也許是某位經(jīng)過的驢友教她的，所以她看見穿沖鋒衣的人，似乎都覺得可以當(dāng)作游戲的伙伴吧。

小姑娘對鏡頭很有感覺，擺起pose來不遜于貢嘎寺的大喇嘛，可你追著她拍的時候她又到處跑，故意不讓你拍到她。她的笑聲一直沒有停過，笑起來特別燦爛，無拘無束的笑聲在山谷中回蕩。

一瞬間，我被這種純真打動，她就是這座大山的精靈，難道所有的這些純美與自然，都是貢嘎賜予她的嗎？

過了一會，小姑娘指了指天空，意思是說：烏云來了，馬上要下雨。于是，她要趕著家里一頭瘸腿的牦牛回家。可憐的牦牛一瘸一拐，卻被她打得走得飛快，我不停地說：“不要欺負(fù)你家的牦牛?！苯Y(jié)果，她仍然樂此不疲地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牦牛的痛苦上。

晚上回來才知道，小姑娘就住在我們投宿的這家隔壁，名叫珍珍，與奶奶相依為命。她的媽媽很早就過世了，胸前懸掛的小佛像，就是她媽媽留下的遺物，她一直帶在身邊。

小姑娘還沒有上學(xué)，看樣子這里的條件也不允許，我們就開始教她數(shù)數(shù)，從一到十，她學(xué)得很快，轉(zhuǎn)眼就掌握了發(fā)音，不過還不能完全記住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我們要離開了，我們跟她說，告訴奶奶說要去上學(xué)。我們重復(fù)了好幾遍，直到教會她說這句話。

行賞巴王海

由下子梅村出來，我們沿著巴王溝的溪流繼續(xù)前行。沿途都是高大的冷杉林，不僅能見到迎客松，高大綿延的雪峰也突然躍入眼簾。

7至9月是這里的豐水季，想必那時候溪流會非常壯闊。在這里徒步，景色隨著前進(jìn)的步伐不斷轉(zhuǎn)換，讓你時時刻刻有驚艷之感。而這里的山景也是貢嘎徒步中最柔美的一段，與前面那種雄偉磅礴的氣勢形成鮮明對比。

溪水到下游慢慢變清，我們也漸漸進(jìn)入了巴王海的地界。溝中的水綠得有點詭異，淺綠中透著乳白。水中遠(yuǎn)遠(yuǎn)能看到很多枝蔓，沉睡在水底，靜得無語，美得無言。

然而，快要走出巴王海時，一座小水電站的攔截壩突然阻斷了河流，一種復(fù)雜的情感難以抑制地涌上心頭。在這里，凌亂、廢棄的工棚四處可見，巴王海最終會有怎樣的結(jié)局？

海螺溝

離開巴王海、草科鄉(xiāng)，再徒步一段已經(jīng)有公路相通。沿著山路前行，我們遇到了修路工人，問清方向后繼續(xù)徒步10公里左右，租到一輛小車，前往海螺溝。

海螺溝已成為著名的旅游景區(qū)，溫泉、冰川、原始森林等景觀一應(yīng)俱全，我們決定在此休整。

這次繞行貢嘎山，前前后后正好用了九天時間，親眼目睹的神奇景象讓人感慨萬千、終生難忘。自然的美景自不必說，純樸的笑容也猶在眼前，但巴王海水電站帶來的凌亂，卻也在心頭揮之不去。唯祈愿貢嘎的純潔能打動世人，唯希望貢嘎能成為永恒的凈土。

攻略

上木居線路：上木居村—子梅埡口—上子梅村—貢嘎寺—下子梅村—巴望海—界碑石—草科鄉(xiāng)

住宿：徒步路上，推薦在子梅埡口、貢嘎寺、巴望海等地露營，可以觀賞到貢嘎山最美的風(fēng)光；上木居、上子梅村、下子梅村可在村民家借宿，可以象征性地給主人一些住宿費，但食物需要自備；草科鄉(xiāng)則有很多旅店，價格從幾十元到上百元不等。

沿途路況：

（一）上木居村—子梅埡口—上子梅村

從上木居村到子梅埡口約15公里，從子梅埡口到上子梅村約8公里。全程均為相對平緩的土路，可以通車，比較安全，但海拔提升較快，因此走起來也很費力。

體力不佳的驢友，建議在上木居就租好馬匹上埡口，每匹馬租金50-100元/天，馬夫需要另外給錢。通常情況下，三匹馬雇用一個馬夫就夠了，需要事先聲明不負(fù)責(zé)回程費用，以免另生枝節(jié)。

（二）子梅村—貢嘎寺

上子梅村與下子梅村相距約4公里，上子梅村距貢嘎寺約6公里，下子梅村距貢嘎寺約10公里。過了貢嘎寺，就可以到達(dá)登山大本營，山前有美麗的冰塔林、冰洞等，此段為碎石路，很不好走。前往冰川的路上，容易遭遇激流融水及天氣變化，行前務(wù)必做好充分準(zhǔn)備。

（三）下子梅村—巴望?！菘凄l(xiāng)

下子梅村距巴望海約10公里，巴望海距草科鄉(xiāng)約36公里，這段下坡路非常平緩，海拔從3250米一直下降到2400米左右，非常好走，輕裝的話一天可以走完。從界碑石到草科大部分是新修通的水泥路，可以租輛小面包車到草科鄉(xiāng)住宿，還可以泡到溫泉。

攝影師簡介

陳嘉翔，知名旅游博主、搜狐2009年度旅游達(dá)人，曾用時一年耗盡積蓄流浪中國，擅長以體驗者和探索者的鏡頭記錄旅行中的繁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