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寺院藝術(shù)之旅

中國古代建筑包括宮殿、衙署、城垣、民居、陵寢和寺廟等等，寺廟是其中重要組成部份。

走進一座座古剎名寺，人們會欣賞到亭臺樓閣、飛檐斗拱、彩塑壁畫、楹聯(lián)書法和磚雕石刻。它們展現(xiàn)著歷史、文物和科學(xué)三大價值，講述著宗教故事、歷史變遷、人物沉浮和文化興衰，凝聚著華夏先人的智慧和血汗，承載著中華文明的厚重信息。

旅游者在出發(fā)前和到達某地區(qū)之后，往往面臨對眾多寺廟游覽朝拜的選擇，我們可以從四個方面來考慮更具有歷史、文物和藝術(shù)價值的古代寺院：

一、寺廟現(xiàn)存建筑物的建造年代

一般說來，1840年以前的建筑物稱之為古建。古建的蒼桑古樸古香古色是仿古建筑所望塵莫及的。愈古老的建筑物愈具有文物價值，愈具有觀賞性，這是選擇寺廟游覽最重要的條件。

需要說明的是，不要看寺廟始建于何年，而要看現(xiàn)存建筑所修建的時間。以山西鸛雀樓為例，唐代大詩人王之渙登樓一聲“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使此樓聲名遠播，可見鸛雀樓始建于唐代或之前。但原樓毀于元初，目前聳立于永濟縣的新樓建于2002年，是一座仿古建筑，如同現(xiàn)代仿制的元青花，只能說是件工藝品了。筆者曾于重建開放首日登樓，乘電梯直達頂層，也只是遠眺和懷古而已，這也就是為什么鸛雀樓不在山西三大名樓之列。

杭州靈隱寺始建于晉代，但主體建筑毀于戰(zhàn)火，于1952年重建，不能列入文保單位，但因歷史悠久，在佛教界地位重要，被命名為“漢族地區(qū)佛教全國重點寺院”。

河北正定的臨濟寺、安徽黃梅的五祖寺、南京的雞鳴寺等都是如此。

中國現(xiàn)存最古老的土木建筑是山西五臺的南禪寺，該寺建于唐建中三年（782年），歷朝歷代均有維修，如墻壁、門窗、屋頂，但判斷一座建筑物的年代是根據(jù)其梁架，南禪寺的梁架仍是唐代原物，所以被譽為中國古建的老壽星。

南禪寺能夠穿越1200多年的烽火歲月主要原因是偏居深山，門庭冷落，鮮為人知，躲過了唐武宗會昌滅法之災(zāi)。而江南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就沒那么幸運了，且不說三武滅佛，近現(xiàn)代的太平天國和日冠侵華就讓這些名聲顯赫的寺院只剩得殘垣斷壁。所以說古寺本身就是奇跡，就是國之瑰寶。

唐代的寺院現(xiàn)存四座，其余三座也在山西，分別是五臺縣佛光寺、平順縣天臺庵和芮城廣仁王廟。山西省現(xiàn)存古建近兩萬處，國家級文保單位271處，因此有“地下文物看陜西，地上文物看山西”之說。

四座唐代寺院較有觀賞價值的是佛光寺和南禪寺（均在五臺縣城附近），除了唐代大氣恢宏的建筑之外，還分別保存著唐代的彩塑（分別為35尊和17尊）。這些彩塑豐腴圓滿，典雅端莊，曲線流暢，曼妙細膩。塑像衣裙輕薄，似隨風(fēng)而動，難以想象那些袍袖衣帶都是泥土塑成，古代工匠的高超技藝令后人嘆為觀止。

佛光寺的發(fā)現(xiàn)者為我國著名建筑學(xué)家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婦等人，上世紀三十年代他們一行人風(fēng)塵仆仆至此，經(jīng)詳細勘查，在梁架上發(fā)現(xiàn)了確認建筑年代的墨跡。

天臺庵與廣仁王廟僅存一殿，顯的破舊灰暗，但通過它們那數(shù)百年不倒的身姿，似乎看到了大唐的輝煌，一磚一石都令人素然起敬。

目前不少地方都在大興土木修建寺廟，雖然規(guī)模宏大，金碧輝煌，但往往透出浮華與俗氣，古代寺院那種莊嚴素穆，厚重神秘的氣氛蕩然無存，這就是我們更青睞古建的原因。

二、寺院是否有鎮(zhèn)寺之寶或亮點

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歷史悠久的古剎名寺多有鎮(zhèn)寺之寶，但有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廟往往也自有其寶物或亮點。先以山西的幾處寺廟為例：

1、介休市五岳廟

五岳廟藏身于一個叫做草席巷的小胡同內(nèi)，本地出租車司機也多不知此廟，所有旅游書刊都沒有片言只字的信息，但這座尚未開放的小廟于2005年躋身于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之列，在破敗的后殿梁架上盤旋著兩條巨龍（二龍戲珠）。它們張牙舞爪，須發(fā)飄動，有雷霆萬鈞之勢，振聾發(fā)聵之聲，真乃古代懸塑中登峰造極之作。能一睹如此寶物不虛介休之行（雖然殿門被木條釘死，只能從板條之間縫隙窺視）。

晉中地區(qū)以介休為代表，寺廟的琉璃精美絕倫，名揚四海。

2、平遙縣南神廟

在平遙縣眾多的寺廟之中，南神廟門可羅雀，默默無聞，但其元代的11尊彩塑散發(fā)著不可抗拒之誘惑。

3、繁峙縣巖山寺

巖山寺隱身于五臺山北側(cè)的深山之中，使其蜚聲文物界和美術(shù)界的是其元代的精美壁畫，僅存的98平米壁畫為當時已68歲的宮廷畫師王逵所作，具有重要的文物和藝術(shù)價值。

4、隰縣小西天

這座建于明代的寺院在大部分山西旅游書籍中都不見身影，該縣周邊幾乎再沒有可串聯(lián)的景點，形單影只閃閃耀在呂梁山中。該寺的1241尊明代彩塑精美絕倫，規(guī)模宏大。值身其中，大有一種煙收霧合、撲塑迷離、天旋地轉(zhuǎn)之感，令人目眩神怡，真以為到了西方極樂世界。

5、洪洞縣廣勝寺

此地的大槐樹景區(qū)經(jīng)常游人如織，但距大槐樹僅17公里的廣勝寺則游客不多。這座位于霍山之巔的寺院內(nèi)高聳著一座飛虹塔，是國內(nèi)琉璃建筑中的登峰造極之作。眾多人物自塔基比肩而上直至塔頂，神形各異，栩栩如生，流金溢彩，光芒四射，鬼爺神工，無與倫比，令人五體投地。

6、晉南萬榮縣東岳廟中的飛云樓和后土祠的秋風(fēng)樓

此二樓均為山西三大名樓之列，另外一座是介休的祆（音xian）神樓，它們都是中國古建中的經(jīng)典之作，頗有北京故宮角樓之風(fēng)采，難怪不少古建書籍以此樓為封面。

小廟不乏大亮點，大寺往往看點更多，更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我曾先后五次到平遙，兩次到雙林寺，但肯定還要再去平遙，因為錯過了五代時期的鎮(zhèn)國寺。公認平遙有三寶——古城墻、雙林寺、鎮(zhèn)國寺，以前出發(fā)之前未認真準備，故三番五次的前往，勞神費力。雙林寺第一次參觀也只是走馬觀花，后來才知道了兩千尊彩塑中最精美的作品是什么，重點看什么，又二次前往。

雙林寺有中國彩塑博物館之稱，最不同凡響的是四大金剛、韋馱、渡海觀音和千手觀音。山門兩側(cè)的四大金剛虎背熊腰，氣吞山河，叱咤風(fēng)云，似乎能聽到他們雷霆萬鈞之怒喝，其浪漫主義色彩足以令古代羅馬眾神為之汗顏。

另外，雙林寺中的韋馱令其它所有寺院中的韋馱都相形見拙。

中國的五代時期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寺廟荒蕪，所以僅有三座寺廟存世，而鎮(zhèn)國寺是其中保存最完整的。尤其是僥幸保存下來的11尊五代彩塑成為中原地區(qū)的孤品，在展示著晚唐濃肥綺麗的風(fēng)格同時依稀可見向宋代清瘦苗條演變之傾向，對研究中國彩塑發(fā)展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太原附近的晉祠游人如織，但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晉祠三絕乃難老泉、周柏隋槐和宋代43尊“笑語嚶嚶”（郭沫若語）的侍女彩塑。太原火車站附近有一座明代的皇家寺院崇善寺，因火災(zāi)只存一殿，殿內(nèi)的三尊八米高的千手千眼觀音乃稀世珍寶，觀之，雖不諳佛教，亦然倒頭便拜，拜佛亦拜未留名姓的古代能工巧匠。

五臺山顯通寺的銅殿為國內(nèi)僅存的兩座銅殿之一（另一座在湖北武當山），金碧輝煌，震撼人心。

大同華嚴寺的小木作和露齒微笑菩薩會讓你驚嘆古代工匠的智慧和想象力。

除山西省之外，許多地方的寺院也不乏獨到和精彩之處，如：北京法海寺的壁畫為中國四大壁畫之一，北京大覺寺的玉蘭花和禪茶吸引著遠近游人，智化寺的佛教音樂遠近聞名。江蘇鎮(zhèn)江焦山定慧寺因有被稱為“大字之祖”的瘞（音yi）鶴銘而為書法愛好者所青睞。昆明郊外的筇竹寺因有清代民間雕塑大師黎廣修所做的五百羅漢而蜚聲海內(nèi)外。承德普寧寺大乘之閣內(nèi)的木制觀音菩薩為世界木制佛像之最（23.5米），列入吉尼斯世界記錄。河北正定隆興寺和天津薊縣獨樂寺中的木制大佛也都是令人稱奇的鎮(zhèn)寺之寶。河北原陽縣竹林寺的道教音樂悠揚深邃。還有陜西法門寺的佛祖指骨舍利、貴州鎮(zhèn)遠青龍洞的建筑和雕塑以及石家莊南郊毗盧寺的壁畫等，不僅是佛門之寶，也都是國之瑰寶。

三、寺院在歷史上的地位、人物和故事

1、 因歷史上的人物而名

寺院的地位首先源于該寺的開山始祖或歷任主持的聲望及貢獻，這就叫“寺不在大，有高僧則名”。例如：

揚州大明寺——鑒真

西安大慈恩寺——玄奘

泉州開元寺——弘一

大興善寺——一行（天文學(xué)家）

北京白云觀——丘處機

南通廣教寺——僧伽

歷史上的這些大德高僧，尤其是玄奘和鑒真的事跡感動和激勵著一代代中國人，成為了百折不撓、舍身求法、追求理想的楷模，因而在僧俗兩界名聲顯赫。

2、因事因文面名

在許多寺院發(fā)生的故事使其散發(fā)著藝術(shù)的魅力。

山西永濟普救寺——《西廂記》

江蘇鎮(zhèn)江金山寺——《白蛇傳》

蘇州寒山寺——《楓橋夜泊》

河南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

開封大相國寺——《水滸》

還有如：

山東曲阜孔廟、河北秦皇島孟姜女廟、陜西留壩張良廟

臺灣鄭成功廟、四川都江堰二王廟、山西解州關(guān)帝廟

四川閬中張飛廟、陜西韓城司馬遷祠

北京文天祥祠、杭州岳王廟等。

在這些人物身上體現(xiàn)著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的忠孝仁義，為后世所敬仰所尊崇，歷代官府和民間不斷擴建和維修，至今保存完好。

南京棲霞寺是公認的四大叢林之一，但如果你知道在抗戰(zhàn)期間南京大屠殺中有兩萬中國百姓和軍人在這所寺院中躲藏而幸免于難，就會對這座名寺更心存敬意。

山西芮城永樂宮有中國最為精美的元代壁畫《朝元圖》，但令人感動的還有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搬遷。因修建水庫，永樂宮要整體搬遷到現(xiàn)址，每一塊磚瓦，每一段木料都要重新擺放于原來位置，在食不果腹的日子里，人們靠馬車和雙手將這座寺院重建于新址，經(jīng)過切割，搬運然后重新拼接的壁畫居然嚴絲合縫，沒有任何損壞，真是奇跡。這段故事令人仰望宮門，敬意油然而生。

洪洞縣廣勝寺在抗戰(zhàn)時期曾藏有寶貴的佛經(jīng)《趙城金藏》，為日寇所覬覦，并三番五次來尋找。八路軍太岳縱隊利用夜色掩護，動用幾十匹騾馬將此經(jīng)卷運出，藏于深山（現(xiàn)收藏于首都博物館），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引人入勝，使得廣勝寺平添一種魅力。

3、因祖庭而名

佛教有宗派之分，祖庭則為某一宗派的發(fā)源地，追根朔源，影響深遠，歷來為業(yè)界人士所重視。如

南京棲霞寺——三論宗

天臺山國清寺——天臺宗

西安大慈恩寺——法相宗

河北正定臨濟寺——臨濟宗

西安大興善寺——密宗

陜西終南山凈業(yè)寺——律宗

西安香積寺——凈士宗

佛教界認祖歸宗的傳統(tǒng)使這些祖庭聲名遠播，門廳若市。

四、寺院內(nèi)外的自然景觀

俗話說：“天下名山僧占多”，名寺古剎多選址于山水清幽之處，多依山就勢而建，錯落有致，不僅重視建筑和布局，而且多與園林藝術(shù)相結(jié)合，人文景觀與自然風(fēng)光交相輝映，或古木參天，修竹茂林，或云鎖霧罩，清靜絕塵，經(jīng)聲佛號，流水高山，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飄飄欲仙。

自然風(fēng)光當首推四大佛教名山，以及四川青城山、江西三清山、龍虎山、湖北武當山等道教名山。還有泰山靈巖寺、黃山翠微寺、滁州瑯琊寺、天臺國清寺、鎮(zhèn)江焦山定慧寺、北京西山靈光寺、杭州靈隱寺、福州鼓山涌泉寺、遼寧千山龍泉寺、江蘇句容縣寶華山隆昌寺、廣西桂平洗石庵、廬山東林寺等等，寺院與山水相依，亭臺樓閣掩映于湖光山色之中，晨鐘暮鼓，瓊樓玉宇，云海佛光，霧靄氤氳，游人至此，莫不如夢似幻，寵辱皆忘，樂不思歸也。

除上述四點之外，還有更簡單的辦法來判斷寺院的價值指數(shù)：

1、該寺院是否是國家級或省級文保單位，這是最重要的判斷依據(jù)。

2、該寺院是否是“全國重點寺院”。有此名號的寺院必定歷史悠久，但建筑物多為重建。

3、該寺院所處景區(qū)是否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如承德外八廟、曲阜孔廟、敦煌莫高窟、平遙古城等，如此，則必定聞名遐邇，底蘊深厚，不虛此行了。

4、該寺院在歷史上是否是皇家寺院，其規(guī)模檔次是民間寺院望塵莫及的。如拉薩大昭寺、西安大慈恩寺、陜西扶風(fēng)法門寺、開封大相國寺、承德普陀承宗之廟、須彌福壽之廟等，人說“承德歸來不看廟”就是這個意思。

國內(nèi)旅游界和文物界素有地上看山西一說，就是說古代建筑山西為最。僅在長治西邊的陵川縣內(nèi)國保級的寺廟就群星璀璨，如崔府君廟、北吉祥寺、南吉祥寺、西溪二仙廟、崇安寺、龍巖寺、二仙廟等，這些鮮為人知的山野小廟無不散發(fā)著沉靜和幽香，保存完好，不加粉飾，原汁原味，承載著當?shù)貧v史文化厚重而真實的信息。

走進佛教藝術(shù)殿堂，建筑之華美，法像之端莊，壁畫之飄逸，寶塔之輝煌，雕刻之精湛，音樂之悠揚，古木之偉岸，山水之風(fēng)光，佛法之深邃，經(jīng)聲之抑揚，無不令人心懷敬畏，戰(zhàn)戰(zhàn)兢兢，環(huán)顧仰視，駐足不前，為中華文明所震撼、所傾倒、所流連、所自豪。

高老漢       2014年5月  于石家莊 原鄉(xiāng)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