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烏春天的八個瞬間

2012年第一次見到然烏，驚艷、激動、語無倫次。三年過去了，每年春天我在川藏線上行走，一次由成都進藏，兩次從拉薩反走。然烏要么是行程的折返點，要么是中途最重要的節(jié)點。三個春天里，我看到了千變?nèi)f化的然烏。初見然烏，湖面半開半化，冰水共存；再見然烏，大雪滿山，白色天地里一池碧水；三見然烏，那個4月的清晨，我在然烏上湖的岸邊見證了它最華麗的一場演出。

三年來，我手里的相機從60D換成了5D2，鏡頭從18-200的狗頭換成了小白和16-35的紅圈。三年來，存在電腦里的然烏湖的原片已經(jīng)超過了四百張。我用鏡頭記錄下了然烏湖許許多多個瞬間，在春天里。

2014年8月，我驅(qū)車穿過克什克騰旗的草原和低山，去看達里諾爾，內(nèi)蒙第三大淡水湖。達里諾爾是我很喜歡的一個湖，平靜、慵懶，雖然時常為缺少制高點而苦惱，但在湖邊的時候我并不真正的感到焦灼。坐在沙灘上，三腳架立在旁邊，快門線攥在手里，拍幾張慢門的中間，我可以舒服的抽支煙。

這樣的心境，在然烏從來沒有過。

每次來到這個海拔3900米的堰塞湖邊，焦灼感就開始燃燒?？偸嵌叨哙锣碌呐耐赀@個角度就收起器材趕往下一個機位，驅(qū)車在然察公路上以九十公里的速度狂奔，害怕完美的天光在下一個瞬間就消失不見。天氣不夠好的時候，會期待下一個機位能好一些，風景已經(jīng)足夠美的時候卻又總覺得也許另一個地點會更完美。高原的光線就那么兩個小時最適合拍攝，而然烏太長太曲折。

達里諾爾是恒常的，同時也是安穩(wěn)的，你知道它不會變化。而然烏的變化是指數(shù)級別的，沒有任何一個地點可以概覽全貌，把所有的機位全部加起來也不能，它的變化是季節(jié)乘以氣候乘以光線再乘以地形地貌。在變化中焦灼，渴望把握全局而不能，這也多半是生活里我們的樣子。三個春天，在然烏，記錄下的這許許多多個瞬間只是碎片，但對無可把握的東西，碎片也就是全部的意義了。

或者還有一種最根本的焦灼來自于，然烏是一次事故造就的，伯舒拉嶺的群山可以坍塌造就這個湖泊，也可以再次坍塌抹去它，就像抹去曾經(jīng)的易貢湖一樣。它才存在了一百年，這個數(shù)字和青藏高原上許許多多的斷陷湖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也許納木錯、瑪旁雍錯的水位每年都會有變化，但它們已經(jīng)存在了千萬年，看起來似乎還會千萬年的存在下去。堰塞湖是有壽命的，你并不確知它什么時候會消亡，見過了這一面下一面還能不能見得到。

焦灼，事關(guān)無常。

春天里，冰雪融化，造就了大片的濕地。 攝影/麥田

上湖是三個湖區(qū)里面積最小的一個，從遠處看更像個池塘，一條細細的水道把它跟另外兩個湖區(qū)連在一起。上湖的南面是一大片濕地，再往南便是來古的冰川群了。大約跟地形有關(guān)，然烏上湖的風更小，水面更平靜。 攝影/麥田

天空湛藍，陽光溫暖，在這個無風的早晨，然烏就是伊甸池塘。雖然我知道這幅完美畫卷不會持續(xù)很長時間，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伊甸園也并不真的存在。我跋涉數(shù)千公里來到這里，見到了然烏最美的時刻。 攝影/麥田

在觀景臺不遠的水邊我找到了更好的低位拍攝的角度。當?shù)厝嗽谶@一片湖岸上用石塊堆積了上百座瑪尼堆。清晨的曦光里，所有的瑪尼堆面朝雪山、靜水，代替人們安寧的禱告，無聲而洪亮。 攝影/麥田

上午9點鐘，一塊完整的鏡面。 攝影/麥田

當風景以水面為界，以完全對稱的形態(tài)出現(xiàn)時，真的會讓你分不清哪一面是真實，哪一面是虛幻。而在風光攝影里，水中倒影是大家都喜歡，追求的。每當看到那些山下有湖，湖中有山的照片時，總?cè)滩蛔艄?jié)贊嘆。從這個意義上說，好像我們就是喜歡這種分不清的狀態(tài)。 攝影/麥田

風停的時候，我正忙著換長焦，并沒有意識到。從取景器里望出去，發(fā)現(xiàn)湖面的漣漪越來越小，越來越細。仿佛是做夠了準備活動，然烏湖正式宣布最華麗的演出開場。湖水變成了鏡子，陽光把湖面和南岸的山體照的暖烘烘的，我站在北岸的陰影里，哆哆嗦嗦的按著快門。我想喊，卻不敢。 攝影/麥田

康沙村躺在然烏湖邊的廣闊沖積扇上，平整的青稞田還沒有播種，被陽光曬的金黃。土地雖然貧瘠而且高寒，但風景卻是獨一無二的。 攝影/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