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馬勒克
冰川雪峰掩映的杏花村


文章出自:中國國家地理 2014年第04期 作者: 南子 

標(biāo)簽: 生物地理   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   花地   氣候地理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詩人的寥寥數(shù)字竟引起今日多地的“杏花村”歸屬之爭。這些紛爭此起彼伏時,攝影家郝沛、作家南子悄然踏上帕米爾高原之旅,并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杏花如海的高原秘境——靜美質(zhì)樸、與世無爭的阿勒馬勒克村。這里的杏樹是村民一生的伙伴,見證著他們清苦而溫馨的生活。
帕米爾高原素以冷峻、蕭索、蒼涼的景色著稱于世。如果初春時節(jié)深入其中,我們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河谷中有一條碧綠逶迤的綠洲帶,那些沉寂已久的樹上開滿了白色或粉紅的杏花。近300公里長的塔什庫爾干河谷,每到春天都會形成一條壯觀的杏花長廊。阿勒馬勒克村,就是一處觀賞帕米爾杏花的理想地。攝影/郝沛

眾多文人詩詞中,只有兩三首寫到了新疆杏

很多人印象里,杏樹跟魚米之鄉(xiāng)的江南走得更近。盎然開放的杏花,常被視為“曖昧”的象征,如張良臣的“粉墻斜露杏花梢”,陸游的“一枝紅杏出墻頭”等等?;蛟S在中原文人看來,這是一種充滿“嬌氣”的樹種,也只會生長在溫潤的地區(qū)。

其實,他們并不真正了解杏樹——這是一種適應(yīng)性極強的植物,它的根入土很深,耐旱、抗風(fēng),甚至可以忍受零下二三十度的嚴(yán)寒環(huán)境。跟江南溫床里的樹木相比,這里的杏樹才是不折不扣的“大丈夫”。所以,只有到了新疆的高原上,才能體味杏樹的真諦。

很古老的年代里,杏樹就已在西域大地閃爍迷人的光澤了。有史料記載,杏的原產(chǎn)地在中國,世界各地有杏樹8種,我國就有5種。中國西北為杏的起源中心之一,地質(zhì)年代留下的古老野生杏林遍布新疆:從伊犁河畔到焉耆盆地,從塔克拉瑪干沙漠綠洲到東帕米爾高原,從東天山北麓到吐魯番盆地……

夾岸數(shù)百步,忽逢杏花林
晉代的一位漁人沿著溪谷行走,途中偶遇一片隱秘的桃花林,繼續(xù)前行后看到了“土地平曠,屋舍儼然”的世外桃源。古時的塔什庫爾干河谷,已經(jīng)成為古老的商道,來往的商人在穿越這段絲綢之路時,很可能也一定看到過桃花源般的景象。跟中原相比,這里的高山更為峻峭,而山谷里的主角杏花,比那些嬌氣的桃花更堅韌。春季,塔什庫爾干河兩岸的杏花肆意開放,掩映著村落中最常見的矮石頭房—這些石頭是就地取材所得,與高山、大地的顏色融為一體。帕米爾的杏花,甚至可以開到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它們像團團的云朵浮在山間、飄在空中。攝影/郝沛
從古代到近代,許多著名旅行家都曾穿越瓦罕走廊,然后從帕米爾高原穿行?;蛟S是一路鞍馬勞頓而沒有留意,或許是沒趕上杏花開放季節(jié),他們在文獻(xiàn)中都沒有記載這些杏花村。入云的雪峰與干硬的巖石間,冰雪融水形成的河流,是當(dāng)?shù)鼐用竦纳慈Q┓逖谟诚碌陌⒗振R勒克村,被塔什庫爾干河的一條支流穿過。

冬天似乎還不顯眼,但只要春天一到,漫山遍野都有杏花的身姿,仿佛一下子喚醒了冰雪下之沉睡已久的春意。顯然,廣袤高原上的杏花更能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杏花的品質(zhì)。佛經(jīng)說,花有柔軟之德。這兒的杏花、杏子,總在嚴(yán)酷環(huán)境里堅韌地成長。一枚杏仁,似乎就是佛語中的一粒塵埃。

在西域“古三十六國”中的龜茲,時人喜愛植杏、梨、桃等,家家門前有杏樹。所以,“杏花龜茲”之說讓一卷卷史書充滿了芬芳。但我遍查史料,只找到兩三首寫新疆杏花的詩。在新疆漫游過的文人蕭雄,在詩中稱贊從焉耆到龜茲一帶的景色:“山南山北杏子多,更夸鮮果好挲婆?!遍L期居留的林則徐則寫道:“桑葚才肥杏又黃,甜瓜沙棗亦猴糧。”這里說的是隨著杏子上市,瓜果大軍開始登場。

這少得可憐的杏詩,寫的還只是新疆人口較稠密的地區(qū),至于人口稀少的高原杏花地帶,哪怕只言片語的記載也沒有。早年來新疆探險的歐美人很少把杏樹或杏花作為描述對象,內(nèi)地的國人則把新疆的高山地帶視為畏途,鮮有機會踏上那些神秘之地。

山窮疑無路,花明又一村
塔吉克族人的房屋大多正方平頂,墻壁多為石塊砌成,屋頂用粗大樹枝架起,然后鋪上厚實的草泥,其間還留有通風(fēng)透光的天窗。明媚春光里,塔吉克族婦女把掛毯、地毯等拿出來晾曬。攝影/郝沛
山窮疑無路,花明又一村
去阿勒馬勒克村的一路上,多是崎嶇的溝壑、高高的陡坡、皚皚的白雪,這樣的環(huán)境看起來寸草不生,事先誰會將它跟草長鶯飛、男耕女織的景象聯(lián)系在一起呢?塔什庫爾干河兩岸,雪山絕壁沒能阻擋春風(fēng)的腳步,每年3月25日前后,山下房前屋后的空間會被團簇的杏花所包圍。杏花盛開時,村民歡快地跳起塔吉克族的傳統(tǒng)鷹舞。攝影/郝沛
高原村落里的生活簡單樸實,卻不乏溫馨,也不缺少生活情調(diào)。圖中塔吉克族婦女的服飾艷麗,頭上所戴“庫勒塔”(一種繡花圓頂帽)獨具民族特色。攝影/郝沛

杏花是美麗的信使,把遠(yuǎn)方的客人帶到阿勒馬勒克村

在我心目中,山高地寒的帕米爾高原是最能詮釋杏花勵志精神的地方。

帕米爾高原有一種極致的景象:條條險峻的山道縱橫交錯,兩側(cè)冰峰雪嶺、深谷澗流、高山牧場連成了層層遞進(jìn)式的風(fēng)景長卷。尤其是冰峰之上的陽光,就像有人把幾千公頃金黃色的干草堆拋灑向天空,堆到云層之上。而“帕米爾”的本意,就是“天一樣高的地方”——但是,它雖有“高原”之名,卻主要由山脈與河谷組成。3萬多人口的塔吉克族村落,多分散坐落在大山的褶皺與河谷中。

“塔吉克”是這個民族的自稱,意為“王冠”。置身在這些說母語的塔吉克人中,我常常對他們充滿膜拜,他們的身上有一種濃烈的漂泊氣息,他們的表情像粗糲的巖石一樣彼此相像,也彼此映襯著,像一座座恒久的雕塑。這樣一個被稱為“離太陽最近”的古老民族,在這片世界屋脊之上生存下來,或耕作,或游牧,在烈日和荒漠的沙礫中生兒育女,叩拜神靈。

中國境內(nèi)的帕米爾高原上,塔什庫爾干河谷是最重要的人口居住帶,河谷被雪山掩映著,內(nèi)部平坦寬闊,星星點點的聚落散列其中——最主要的有庫科西魯格鄉(xiāng),以及塔爾塔吉克族鄉(xiāng)的阿勒馬勒克村、巴格村等。在這里,讓我最難忘的不是雪山、河流,而是那些被杏花裝點的村落。每年3月來臨,冬季色彩單調(diào)的河谷與山坡,一下子變得驚艷起來。不同海拔高度上,叢叢粉花此起彼伏地盛開,連綿成為一條隱秘的杏花幽谷。

2001年秋天,我從喀什出發(fā),乘班車前往我國帕米爾高原地區(qū)唯一的縣城——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然后在高原各處游蕩了半月之久,第一次得知來年春天可以看到美麗的杏花村。十年后,2012年春,我終于再次來到帕米爾,去尋訪一個充滿杏花香的隱秘村落——阿勒馬勒克(屬阿克陶縣,與塔什庫爾干縣鄰近)。

越野車從塔什庫爾干縣城出發(fā),開始沿著塔什庫爾干河穿越昆侖山西段的龐大山體。一路上,我覺得車子仿佛是在懸空的崖壁上飄浮著。它的下面,塔什庫爾干河正在流淌,河兩旁是相對高度超過千米的大山,顏色灰黑,植被極少。荒涼的高山溝壑間,只有一條曲折的河水默默穿山而行,讓人心生與世隔絕之感。

杏花與繡品,內(nèi)外兩相宜
在帕米爾高原和昆侖山區(qū),毛驢是一種從絲綢之路時代延續(xù)下來的交通工具。居民平時趕集、運輸物資、走親訪友,都要依靠毛驢。攝影師郝沛說,阿勒馬勒克村的毛驢性格憨厚而倔強,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休息了一個冬天的毛驢有些不太想走路。為將其馴服,主人需要費一番周折,一旁觀看的孩子常常忍俊不禁。攝影/郝沛
在嚴(yán)酷的自然環(huán)境里生活,塔吉克族人形成了團結(jié)互助的傳統(tǒng),每當(dāng)哪一家人有事,一定會有群體來幫忙?;顒咏Y(jié)束后,主人會熱情地在屋里款待大家。屋里的土炕可以保暖,墻壁上的裝飾品是當(dāng)?shù)靥赜械拇汤C——掛毯。攝影/郝沛

由于經(jīng)常受泥石流的影響,一條被阻斷后又反復(fù)重修的路十分顛簸。白天烈日晃眼,眼睛干澀得要不斷地眨。正當(dāng)我要閉眼時,一片粉色花叢闖入視野,那熱烈的顏色讓我毫無設(shè)防,一簇又一簇,攜帶著一團又一團濃霧似的花朵,不停地?fù)涿娑鴣?。接著,一座座石頭房子出現(xiàn)了,一位黑臉膛、高鼻梁的婦女在門前張望,這時風(fēng)裹挾著附近山脊的積雪氣息陣陣飄來,門前杏樹花瓣春雨般落了下來——未見村莊,先聞花香。

杏花像一位美麗的向?qū)В盐覀儩u漸帶入阿勒馬勒克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杏花,但我心中還是涌起了一種莫名的興奮。越野車被杏花濃烈的花香吸引著,加大馬力沖過了水流湍急的河床。隨后,一處洪積扇地帶出現(xiàn)了——被河谷包裹的阿勒馬勒克村,安詳?shù)刈湓陂_闊地上,被一條河流分成兩部分。

屋前花開早,走親訪友忙
在阿勒馬勒克村,溫馨的生活畫面會讓人靜默無語。路邊到處可見上百年樹齡的老樹,它們長得又粗又大,滿樹開著遮天蔽日的杏花,甚至遮住了藍(lán)天和高山。開滿杏花的巨大樹冠,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一片連著一片,共同托出了一座高懸的“空中花園”?!盎▓@”下方的空間,被學(xué)習(xí)功課的孩子充分利用。攝影/郝沛
杏花盛開的季節(jié),阿勒馬勒克村的塔吉克族人開始頻繁地走親訪友。他們往往是一大家子一起出行,讓年齡小的孩子騎乘毛驢,年齡較大的孩子一路步行。攝影/郝沛

高寒干旱的大幕下,團簇的高原杏花迎風(fēng)歌舞

阿勒馬勒克村的杏樹顯然比十年前粗了一大圈。一樹樹白中帶粉的花團簇?fù)碓诜壳拔莺蟆;ㄖΡ澈?,聞訊而來的男女老少村民立馬圍了上來,大人、小孩一起幫我們搬運行李,還從河中提來了清水,給大家準(zhǔn)備燒飯。

不遠(yuǎn)處,卡德爾的小女兒坐在院里土墻下在一個石臼里磨著杏仁,為我們制作杏仁茶。我觀察到,幾乎每家都有專門砸杏仁的大石頭,中間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凹坑。不一會兒工夫,乳白色的杏仁漿汁散發(fā)出濃郁的香味,倒入煮沸的磚茶水中。我喝過哈薩克族的奶茶,喝過維吾爾族的藥茶,但這是第一次喝這種口感純粹的杏仁茶。

隨后,卡德爾端來一碗晾干的杏仁放到桌上,指指杏仁,又指指嘴巴,意思是吃杏仁,我和同伴連聲回應(yīng):“熱合買提(維吾爾語“謝謝”,新疆各族人往往通曉這些常用詞匯)?!笨赡苁情L在高原的緣故,這里的杏子普遍有一種特殊的野香,過了很久,嘴里依然有濃郁的清香。

阿勒馬勒克村所在的河谷,兩邊山巖石裸露,峭壁直插天際。這里的塔吉克人天性樂觀,尤其喜歡養(yǎng)花、種樹。只要有樹的地方就有人煙,就會有一方充滿生活氣息的空間。攝影師郝沛告訴我:“在塔吉克人看來,門前沒有杏樹,就不是真正的生活。”大概受小股暖濕氣流的影響,河谷中的村莊白天充滿了暖意。3月25日前后,塔什庫爾干河畔的杏花陸續(xù)開放。山勢低的地方花期較早,老樹要比新樹先開花。別看杏樹枝葉繁茂,卻從不侵占一分良田,房屋角落、巖石間都可以生長。

早春3月的帕米爾,花兒們總是如約而至,像一場轟轟烈烈的年度聚會。似開非開的杏花蕾是紅色的,半開的花蕊是粉紅的,而盛開期的杏花則白中帶粉,毫無瑕疵。當(dāng)杏樹突然從路旁的叢林里閃出來的時候,會不由分說地把人挾裹其中。

我忽然之間發(fā)現(xiàn),這春天的盛景似乎與灰黑色的大山,與山峰上垂落的冰舌,與冷峭高寒的環(huán)境形成了強烈反差。這倨傲、冷峭的中國西極峭壁下,有這樣的人間樂土呢,難道不是上天賜予的奇跡嗎?

就是在這樣的荒涼大舞臺中,杏花送來了絲絲溫暖,并陶醉了造訪的客人。

蔥蔥青葉茂,斑斑黃杏熟
每年7月份,是帕米爾高原杏子黃熟的季節(jié)。經(jīng)過3個多月成長,當(dāng)熟透的杏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樹下立刻變成金黃一片。熟透的鮮杏不容易保存,村民們會把它們放在屋頂晾曬,變成可以長期保存的杏干,可以維持到來年春季。那些干癟、較小的杏子晾曬后,可以作為喂養(yǎng)牲畜的飼料。除了自家食用,多余的杏干每年可以為村民換回數(shù)千元的收入。攝影/郝沛

杏樹和杏花的相伴,為村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溫馨

經(jīng)過近3個多月的成長,杏子逐漸變?yōu)橥ㄍ傅慕瘘S。在瓜果之鄉(xiāng)的新疆,杏子算是最樸實無華、最廉價的果實了。杏子的愛永遠(yuǎn)是面向下層百姓的,那肉里、核里,包裹著最為寬廣的慈愛。

鮮杏的季節(jié)性太強,最不易儲存。所以,到了杏子黃熟的季節(jié),是阿勒馬勒克村民最為忙碌的時候。熟透的杏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每棵杏樹下都是金黃一片。這時有老人和孩子提著水桶來拾撿地上的杏子,吃不完的就直接倒在房頂晾曬,這樣可以把一年的零食保存到來年,與下一季的鮮果銜接上。

我在阿勒馬勒克村的那些日子,村民總會把上好的杏干作為禮物,和杏仁茶、馕餅一起擺在小木桌上供我們食用??ǖ聽柪先苏f,牧民常常會背著杏干和馕去山谷里放牧,饑餓時會掏出杏干塞到嘴里食用。吃完杏脯,他們還要蹲在地上砸開杏核,把杏仁吃掉。有一次,我見卡德爾兩手端著半鐵盆用水泡過的杏干往羊圈里走,于是跟隨其后想看個究竟,原來他是在給牲畜喂杏干。

塔吉克諺語說:“人的肚臍在肚皮上,世界的肚臍在帕米爾?!鼻О倌陙恚@里的塔吉克人,生活在這遙遠(yuǎn)、安詳?shù)慕锹淅?,過著逐水草而牧、廣種薄收的半游牧、半農(nóng)耕生活,甚至是一種近乎原始的生活。杏子黃熟時節(jié),我再次來到這里,各家男女扛著農(nóng)具走進(jìn)農(nóng)田,不斷揚起鐵锨向沉睡一冬的田地施肥。這個時候,整個村莊都處于辛勤的勞作中,給高原的春天平添了一種原始的古老溫情。空蕩的山谷中,幸好有杏樹和杏花陪伴,村民們的生活變得溫馨起來。

蔥蔥青葉茂,斑斑黃杏熟
每年7月份,是帕米爾高原杏子黃熟的季節(jié)。經(jīng)過3個多月成長,當(dāng)熟透的杏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樹下立刻變成金黃一片。熟透的鮮杏不容易保存,村民們會把它們放在屋頂晾曬,變成可以長期保存的杏干,可以維持到來年春季。那些干癟、較小的杏子晾曬后,可以作為喂養(yǎng)牲畜的飼料。除了自家食用,多余的杏干每年可以為村民換回數(shù)千元的收入。攝影/郝沛

隱秘的杏花村,仍舊像謎一樣掩映在雪峰下

阿勒馬勒克村,百歲以上的杏樹有一千多棵,十幾米高,有的樹干直徑達(dá)到了五六十厘米。高大杏樹掩映下的石頭房子,是塔吉克族的“藍(lán)蓋力”(塔吉克人管房子的叫法)零零星星地分布著。

院在花中,花在院里——粉紅杏花與黃褐色石房相映成趣,一半是堅毅,一半是溫柔。有老人告訴我,杏林在他們居住前就有了,也有人說是塔吉克人在遠(yuǎn)古時帶來了樹種。

在唐詩里,蒙蒙細(xì)雨中的小村被牧童隨手一指,就紅了上千年。因為“杏花村”太有名,至今很多地方還在為此爭執(zhí)不休。帕米爾高原的杏花村溫馨而神秘,絕不會卷入這樣的是是非非。

阿勒馬勒克村的每一棵樹都是有靈性的,它們仿佛可以跟人致意、握手、擁抱;每一棵樹都像是陪在母親身邊的殷殷孝子,靜靜傾聽著塔什庫爾干母親河的吟唱和教導(dǎo);每一棵杏樹和伙伴們,早就形成了一種奇特而深沉的默契。

在新疆生活多年后,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在阿勒馬勒克村安靜地住上一年半載,從春到冬,記錄他們的生活細(xì)節(jié)。我甚至想變成其中的一部分,日夜守著杏樹,出神地遙望帕米爾峰巒上的白雪。與此同時,我又痛苦地意識到,真正實施起來,我恐怕很難融入他們的生活,甚至?xí)茐哪抢锏陌矊帯;蛟S,我們永遠(yuǎn)無法形成他們那種與高原之間與生俱來的默契感。

一個清晨,我們決定要跟杏花村告別了。這個時段,高原初春的微寒,與整個村莊的靜謐在一起發(fā)酵。晨光斜照,卡德爾的老伴在灑水清掃門前。一陣高原的風(fēng)吹過,漫天的杏花雨灑落。她就這樣不厭其煩地在風(fēng)與塵中掃出了晨光……

資深攝影師郝沛曾多次進(jìn)入帕米爾高原。他說:“外地人對新疆的印象,多還停留在自然景觀上,如湖泊與荒野、群山和沙漠。而行商的駝隊、中世紀(jì)的街道、隱秘的古村落等人文景觀,則像謎一樣隱藏在冰山雪峰背后?!?/p>

春色無遠(yuǎn)近,出門盡寒山
3月的帕米爾高原,杏花是報春的信號。盡管海拔很高、土壤貧瘠,但帕米爾的杏花在春天從不失約,甚至比其他不少地方花期還要早。怒放盛開的杏花團團簇簇,好似片片云霞;含苞待放的杏花星星點點,猶如粉彩畫。只要有一棵杏樹,就能繁衍出一方生機勃勃的天地。阿勒馬勒克村生長杏樹歷史已經(jīng)有數(shù)百年,房前屋后處處可見粗大的杏樹。它們仿佛是歷盡滄桑、滿目慈祥的老者,靜靜守護(hù)著這方土地上的子民。攝影/郝沛

所以,我們走進(jìn)阿勒馬勒克杏花村,看到的是一種純粹、至上的,似乎與世隔絕的人間煙火——那是一種打破傳統(tǒng)印象和思維的畫面。不過,我們看到、記錄的,只是這方空間的某一瞬間、某一角落,它的身世謎團,早已被造物主小心翼翼地鐫刻在堅硬的山巖上。

責(zé)任編輯 / 馬子雷  圖片編輯 / 孫毅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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